也说不上什么“曾经”，大端如今虽然不奉正朔，却依旧承认这位皇帝的正统帝位。</P>

他尚在人世，也就用不上什么盖棺定论的庙号、谥号，奉玉印册上的徽号叫做“至德渊慈皇帝”，和儿子陈含玉那个“宽仁纯孝”的徽号隐隐相函。</P>

如今在大端被尊为二圣之一，反倒被大离遥尊为太上皇。</P>

留这个大离大皇帝在，不只是为了羞辱那位坐镇朝奉城的儿皇帝陈含玉，更是为了不叫那陈含玉得到完全的炎离国运。</P>

北狄现在国师的谋划下养龙，自然是要打气运之战，听说陈含玉身边也有一位仙家，名字就叫做袁饲龙。</P>

听着名字就不得不防，你要饲龙是吧，咱这边还是尊陈符生为大皇帝，就是不叫你这儿皇帝得正统。</P>

陈符生身边还是有个褐皮肤女奴伺候着，如今没有了武道庇护的他，戴着一顶毡帽，裹着羊皮裘，还是感到一丝凉意。</P>

胡天八月即飞雪，这玄龙城能做离朝数十年的避暑离宫，叫离朝皇帝两都巡行，自然夏季清凉，可其余三季，却是苦寒。</P>

射摩蠕蠕殷勤笑着说道：“符生老弟，天冷了，最近屋里，可要多添炭，勤通风啊。”</P>

陈符生不咸不淡道：“这些小事，下人都会去做的。”</P>

射摩蠕蠕摇了摇头，“咱们北人到底是粗枝大叶，不如你在南边的奴婢来得心思玲珑，你自己该调教调教，要是实在有朽木不可雕的，你就和我说，换掉就好，最近南边幕僚世家来了许多，都是些女眷投奔来的，我挑了几个蕙质兰心的，晚些给你送去。”</P>

“那感情好啊。”</P>

陈符生含笑点头，用手扶了扶毡帽，之前被俘时，射摩蠕蠕的大阏氏，现在该称为皇后了，为了扰乱军心，给自己剃了个光头，取了个名字叫“摩豁儿”，翻译过来好像就是秃小厮。</P>

现在头发才稍稍长出来了些，就是还不够长，钦天监没有地龙，冷得很，头皮贴着毡帽，痒痒的。</P>

果不其然，自己还活着呢，真是一桩好事啊，虽然驱虎吞狼的计划成功些，但是也被铜山细海给将计就计祸水东引了，北狄是折损了几个沆瀣一气的谪仙人，但大离皇宫也确确实实损毁了十二个陪祀武人金身，都是三品实力，真要斤斤计较起来，还是大离亏了些。</P>

是自己异想天开了，但如今的局面，也还算意料之中，不错，只要自己不死，儿子还能自由些，不至于完全和为那劳什子袁仙家的走到一起，狼狈为奸。</P>

有刘伴伴看着他，自己倒也安心。</P>

射摩蠕蠕又问道：“就是不知道符生老弟喜欢什么样式的？”</P>

陈符生随意道：“我不挑的，就是吃不来太膏的。”</P>

射摩蠕蠕点点头，意有所指道：“我懂，咱们审美不一样，为了不好心办坏事，我就只能用笨办法了，按图索骥就按章皇后的样子给你挑，听说符生老弟后宫佳丽三千，却独宠章皇后一人，真可谓是弱水三千，只取一瓢啊。”</P>

陈符生翻了个白眼，独宠是真的，但后宫佳丽三千？算了吧，妃嫔媵嫱加起来都没三十个好吗？</P>

射摩蠕蠕似笑非笑道：“听说章皇后最近行迹老是出现在北狄啊，若是有机会，我定要将她请来，叫你们二人鹿车共挽，琴瑟和鸣，也不失为一桩美谈。”</P>

陈符生对此毫不在意，甚至还有心思解释道：“鹿车共挽不是这么用的……”</P>

射摩蠕蠕讪笑，“见笑，见谅，儒家经典根植有华夷之辨、夷夏之防，说来道去，还是要一方水养一方人，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，那便风景独好啊，不过我也有自知之明，我这辈子是去不到了，幸好我还有儿子……”</P>

陈符生一笑置之，“我也有儿子。”</P>

夷狄之人贪而好利，被发左衽，人面兽心，其与中国殊章服，异习俗，饮食不同，言语不通，辟居北垂寒露之野，逐草随畜，射猎为生，隔以山谷，雍以沙幕，天地所以绝外内地。</P>

天子守国门，君王死社稷，应有之义。</P>

射摩蠕蠕笑道：“可我还有孙子啊。”</P>

陈符生哑口无言，孙子啊，他真没有啊……</P>

陈符生不再搭理射摩蠕蠕，将目光投向黄金大釜，在釜中一角，不断有水花四溅，一片混沌之中，依稀可见有几条不算大的草鲫正在围攻一条灿金色的锦鲤。</P>

听说这口大釜与地下幽都的暗河鱼殃有异曲同工之妙，能映射谪仙和武人。</P>

可惜只是雾里看花，看不到个详尽，不知是哪里正在上演一场颇为激烈的天人交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