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肆扶着何花站起,将上裳脱下。</P>
露出满是疤痕的上半身子,腹部就像一只磨牙吮血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,一张一翕的,好不吓人。</P>
何肆伸手将扯碎的肚皮按在一起,然后艰难挪步到石凳前坐下。</P>
他虚弱道:“我坐一会儿就好了,你们都别担心。”</P>
何肆甚至内炼雀阴魄,加速血肉愈合的趋势。</P>
宗海和尚与何花都是眼含忧色,何花哪里见过这阵势,捂住嘴巴不敢哭出声。</P>
却是拢共过去不到一刻时间,何肆那被撕扯成破麻袋的腹部便是勉强黏合在了一起。</P>
何肆松开了手,好在这次是真疼,疼到足以压下身下的龙抬头,不然内炼雀阴魄的异样可是羞于见人。</P>
何肆却是隐隐有感,这种异于常人的体魄自愈,不是用之不竭的,那是属于宝丹给予他的润泽,用一分少一分。</P>
他好像一盏油灯烧了许久,这会儿已经需要添油了。</P>
宗海和尚看着何肆的状态,忽然松了口气,“原来是小何施主得到了明妃相的灌顶……”</P>
他眼中的担忧当即少去大半。</P>
何肆转过头去,有些好奇,问道:“宗海师傅,明妃相是什么?”</P>
宗海和尚却是缄口不语。</P>
何肆面带询问之色,这宗海师傅怎么支支吾吾的?</P>
宗海和尚面有难色,尝试了一下,他心通的手段还是不能施展,故而有些扭捏地开口道:“小何施主,你确定要我当着何花施主的面说吗?”</P>
难道是宝丹?大意了。</P>
何肆茅塞顿开,赶紧闭嘴。</P>
这回却是轮到何花面露疑色了。</P>
好在她还是更加担心何肆的身体。</P>
何花焦急问道:“小四,你的身体怎么样了?真的没事吗?”</P>
何肆摇摇头,“没事,估计再过半个时辰就差不多能好透了。”</P>
大气不敢出的何花这才如释重负,哭出声来。</P>
何肆又是慌忙,想要伸手安慰何花,却是见自己满身的血。</P>
心想自己若是还有一点儿气机催动阴血录就好了,可惜现在的何肆,已经从气机根本上变回了未入品。</P>
宗海和尚见状从行囊中掏出吃饭的下钵转身走入伽蓝洞中,舀了一钵水,又是回到外头,递到何肆面前,要他洗濯鲜血淋漓的双手。</P>
何肆却是有些迟疑道:“宗海师傅,我这满手血腥,莫要玷污了你这吃饭的家伙。”</P>
宗海师傅摇摇头,“佛观一钵水,八万四千虫,没事的。”</P>
两人对话有大禅机,譬如二者之关联,宗海和尚尚且悟从疑得,何肆却是恍若未觉。</P>
他只是问道:“宗海师傅,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</P>
字面意思他当然懂,却是不明就里。</P>
宗海和尚摇摇头,“没事,就只是一句饮水偈咒。”</P>
宗海师傅如是说,何肆也就没有深究,在下钵中洗净双手,宗海和尚又是往返一次,用一条汗巾给何肆擦了一下身子。</P>
何肆再是坐了片刻,终于是感觉无大碍了。</P>
他换上新衣裳,伸手拉住何花的粗糙的小手,这次何花没有躲开。</P>
不可否认,杨宝丹的容姿确实普通,逊色何花许多,唯独养尊处优的胜雪肌肤,多年垂钓都被老赵防护得紧,风吹雨打有斗笠蓑衣,烈阳高照有幂篱罩袍,不曾晒黑一点儿。</P>
何肆有些心疼姐姐这些年来的辛劳,却忘了自己的手掌更加粗糙。</P>
何肆没有假装虚弱,这样只会叫何花更加担忧,他握着何花的手,三人再度登山。</P>
这一次宗海和尚走在前头,步履矫健。</P>
何花扶着何肆,远远坠在后头。</P>
一如三人第一次碰面的光景。</P>
何花却是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,有些本能地畏惧宗海师傅了,谁能想到一个温文尔雅,待人春风和煦的和尚,却是能够突然下死手?</P>
虽然何肆看着已经没有大碍了,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抵触。</P>
何肆握着何花的手,心里有些小小得意,只觉得这伤受得值,甚至有些异想天开,想着若是再多受伤几次,何花说不定就舍不得和自己置气了。</P>
何肆没想过,拿自己的身体作要挟,永远都只能叫那些在乎自己的人受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