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肆起身，拿着二人夺的拐杖头轻轻戳了戳四仰八叉的杨宝丹，叫道：“大姐头，太阳晒屁股了，该起床了。”</P>
杨宝丹双头蒙头，遮蔽亮光，依旧沉睡梦乡，不愿意醒，何肆又是戳了她两下，岂料杨宝丹却是语出惊人，“玉儿别闹，小姐今天不想和你磨……”</P>
何肆面色古怪，磨什么？</P>
“嘶！”他倒吸一口凉气，“该不会是磨镜子吧？”</P>
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，非礼勿听，他什么都不知道。</P>
五月廿七，何肆二人顺利进入乌篷县，只是吃了一餐早点，是以笠泽特产的银鱼包的馄饨。</P>
还有二十里便是笠泽，笠泽处于广陵与江南的交界处，各占一半，却是无可争议地归属广陵道管辖。</P>
杨宝丹问何肆要不要撑船，直接穿过笠泽，能省下半日脚程。</P>
何肆心想，笠泽毕竟处在内陆，不与江河大海勾连，总不会有什么白龙潜行吧。</P>
心知自己的身体拖不得的何肆，也不是什么惊弓之鸟，当即点头。</P>
二人去了码头乘坐一艘大船，只是湖上两道三五处渡口来回，自然不比钱业会馆的远浪宝船宏伟，好在也能豢马，两人当即缴纳银子，登上了船。</P>
两人要来两间相邻的房间。</P>
何肆一人自在，再也不用时时刻刻提防那些会从九窍渗出的鲜血。</P>
有了上次的教训，杨宝丹再也没有去甲板放风的心思，安心睡在屋中补觉。</P>
确定杨宝丹睡下之后，何肆关上房门，即便是时时刻刻运转阴血录，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，当即嘴角耳蜗开始溢血。</P>
何肆苦笑，“原来只需要维持透骨图运转的，现在倒好，阴血录也闲不得了……”</P>
好在阴血录是大成境界，不必消耗太多气机，只是他本就只有半程气机可以调用，现在都被阴血录占去了。</P>
以后再遇到需要以气机御敌的时刻，只能靠血食了。</P>
可是越是依靠血食，就越是会加重恶堕。</P>
真是忧来循环，从恶如崩。</P>
当下无解，何肆不禁想到了李嗣冲，李大人平时从不暴露这霸道真解，他也许是深受其害，束之高阁，也许是久病成医，有法可解。</P>
“唉，不知道李大人现在在哪里？”</P>
何肆不会怨天尤人，更没有半点没有记怪李嗣冲的意思。</P>
虽说是李大人在自己昏迷之时，强行喂下红丸血食，致使自己种下了血食之祸，但若非这霸道真解，他早死在了貔貅道人手中，还有透骨图，还有之后触类旁通的阴血录，这三者配合自己的落魄法，才能叫他苟延残喘至今，福祸无门，唯人自召，他享受着食肉者勇而悍的便利之时，自然要承担恶堕的业报。</P>
人生半数的不如意，除却生老病死，无常祸福，其余都是自寻烦恼，知足常乐。</P>
何肆盘膝而坐，手持大辟，心意相通，大辟辟邪，故而能叫他灵台清澈。</P>
何肆时刻警惕，不叫自己再次堕入无知无觉之境地。</P>
直到晌午，杨宝丹悠悠转醒，饥肠辘辘，仍然是忍着腹中饥饿，先是在自己房中洗了一个久违的热水澡。</P>
换上一套淡绿色裙裾的杨宝丹隔着一层木板，敲击道：“小老弟，陪大姐头吃东西去啊？”</P>
何肆回应道：“好。”</P>
二人出了房间，何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，一手撑着二人夺，腰间悬佩无鞘大辟。</P>
见何肆罕见的没有背负巨剑，杨宝丹调笑道：“哟，小老弟怎么不背那重剑了，是觉得太过显眼了啊，不好意思？”</P>
何肆笑着点头，溜须拍马道：“大姐头慧眼如炬。”</P>
本来已经习惯了一百六十二斤重剑分量的何肆，此刻却是积毁销骨，再难担当分量。</P>
杨宝丹又问道：“怎么还拄上拐了？”</P>
何肆靠近一步，压低声音，神神秘秘道：“这叫扮猪吃虎，深藏不露。”</P>
他的身躯本就千疮百孔，若是修得道家真人无漏的境界，说不得还能为自己这个破落的身子作裱糊，现在嘛，无非是透骨图和阴血录这本该相辅相成的二者争抢气机，所谓一个和尚挑水喝，两个和尚抬水喝，气机便是那有限的水，二者难免既患寡又患不均。</P>
杨宝丹却真信了，笑骂道：“就你心眼子多。”</P>
二人同去膳厅吃饭，靠水吃水，笠泽特产之中以三白最为出名，白鱼、银鱼和白虾。</P>
他们早上吃的银鱼馄饨就是三白之一，味道鲜美，可那是已经晒干之后的干货，总归是带点腥味。</P>
三白极为注重食材的新鲜程度；尤因其出水即易死亡，故而最适合在水边或船上烹制三白。</P>
身在船上，泛游笠泽，三白自然是不能错过的美味。</P>
作为垂钓者的杨宝丹自然知道白鱼的美味，一鱼两吃，清蒸白灼。</P>
银鱼乃是当地进贡之物，深受皇室喜爱，可即便是天潢贵胄，也是只能吃到干货，除非渡过长江天堑，亲临笠泽，否则他们这些皇亲国戚甚至不如当地渔户来的有口福。</P>
银鱼蛋羹，无鳞、无骨、无刺、无肠、无鳔、无腥，即便是何肆都是食指大动。</P>
白虾壳薄，生时通体透明、晶莹如玉，白灼之后变为白色，因此得名白虾。</P>
此地的苕溪府的湖羊肉也是一绝，又有鱼羊鲜的说法，所以还配了一大碗酱湖羊肉，奈何何肆不喜膻腥，故而没有多吃，大快朵颐的杨宝丹说他没有口福。</P>
何肆笑着叫她少吃些，“别等晕船的时候给他表演吃了吐。”</P>
吃完一顿鱼虾宴之后，大船刚好停靠一处湖中孤岛，游客上下络绎，何肆默默想到了京城西郊伢子湖中的豸山。</P>
听闻孤屿之上也有一处佛刹，何肆因为在蝙蝠寺做过辱佛之事，有些不敢靠近，选择回避。</P>
杨宝丹也不会无理取闹说要下地去逛逛，虽然她依旧有些晕船。</P>
为了护住腹中这些花了不少银子的鱼羊鲜，杨宝丹这个睡不够的丫头当即决定回屋睡觉，睡他个一枕日红。</P>
反正明日这个时候，不出意外也就抵达广陵道了。</P>
可回到房间之中，杨宝丹却罕见的失眠了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，不是因为上午睡多了，也不是因为中午吃撑了，而是因为明天就要进入广陵境内……</P>
半路已过，与他分别的日子好像就要来了。</P>
（好累，不想分章了，到下周三，出差结束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