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番解释宗海师傅也和他说过,所以何肆并未太过心焦。</P>
樊艳驱使着马匹淌水。</P>
湍急的大涝肆意横流,两匹大马搬动马蹄都颇为吃力。</P>
好在现在的大离朝是从关外入主,不兴天人感应那一套。</P>
不然这般大水,皇帝又要出来颁罪己诏了。</P>
如今天符帝大军北上平乱,可经不住内忧。</P>
自一行人离开骊龙县之后,这雨还真就没有停过。</P>
骊龙县地处两山之间,乃是洼地,若遇旱年则涸出,若遇涝年则首当其冲。</P>
城市乡村水深数丈,庐室漂没殆尽,数百里无复烟火。</P>
水越行越多,何肆听着淌水哗啦流水之声,有些担心道:“要不咱绕过骊龙县吧。”</P>
樊艳说道:“最近的就是贤长县了,人有干粮,马儿不吃草啦?”</P>
行至一处大桥,樊艳拍了拍何肆的肩膀:“弟弟,快看!好大一座桥啊!”</P>
何肆无语,看什么?好像自己能看见似的?</P>
“有多大?”</P>
樊艳意识到自己失言:“有口无心啊,忘了你看不见,都快有五十丈长了吧。”</P>
何肆敷衍道:“那是挺长的。”</P>
樊艳忽然有些少女心性使然,提议道:“要不咱过去看看?”</P>
何肆摇摇头:“还是算了吧,大雨呢。”</P>
樊艳摆摆手:“不妨事,反正也湿得差不多了。”</P>
何肆看不见,连累樊艳也没办法安坐车舆,两人穿了蓑衣并肩坐在车架上,车厢里载着的只有史烬的骨殖和巨剑。</P>
何肆惭愧,只得由着她驱策马车,靠近了河道一些。</P>
经过六日的独处,两人的关系似乎更亲近了些。</P>
河面已经高过两岸,马匹走得十分艰难。</P>
樊艳看着汹涌浩荡的江面,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,他就喜欢做弄潮儿,若是得见此情此景,一定是不惧反喜,一个猛子扎水里也不足为奇。</P>
何肆瞬间明悟,也是轻声道:“若是史大哥在就好了……”</P>
樊艳视线随着流水移向眼前这座近五十丈长的大桥,砌石而成,横卧江上,共有四个石洲以防御洪水的冲击。</P>
桥边竖着一块有些小家子气的六尺霸下驮碑,一半都已被流水淹没。</P>
樊艳轻声念出半截露在水面上的文字。</P>
“潮音桥。斩龙剑,镇江河,蛟龙潜,百姓安……”</P>
再往下就被水流冲刷,看不清了。</P>
樊艳叹道:“原来这就是潮音桥啊。”</P>
何肆没有说话。</P>
樊艳有些羞恼:“你怎么不问我潮音桥是什么?”</P>
何肆无奈笑笑,又顺她心意问了一遍。</P>
他才知道艳姐早前那句可以当他妈了是戏言,她如今不过二十有六,虽然不年轻了,但也算不上半老。</P>
不难发现,一直不拘小节的艳姐,其实也是有些童真好奇在身的。</P>
樊艳这才满足,卖弄道:“蛟龙非龙,但兴云雨。骊龙县是多涝之地,传闻常有蛟龙走水,兴风作浪,常常决堤溃桥,直到翼朝时有方士再次钉下五百口生桩,才获得安宁。”</P>
何肆问道:“生桩是什么?”</P>
樊艳解释道:“就是活人祭,为了安抚鬼神,上位者拿童男童女塞入桥墩,用自己的同类献祭。”</P>
何肆义愤填膺:“怪力乱神,荒谬绝伦!”</P>
樊艳摇摇头:“也不尽然,至此一事后,潮音桥落成,还真就屹立百年,风雨不动,桥下悬挂一把斩龙剑,使得蛟龙不敢抬头,传说蛟之状如蛇,其首如虎,声如牛鸣,每次涨水,流水冲击桥墩,都会打出怪声,有人说是婴啼,也有人说是剑镇江河,蛟龙哀潜之声。”</P>
樊艳一抖缰绳,两匹大马又上前几步,已经踏着岸沿。</P>
她极目望去,果真,四个石洲划分的三个桥洞的最中间悬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。</P>
已经被锈蚀得只剩剑条,剑柄剑镡都已不见。</P>
何肆倏得心思不安,心血来潮。</P>
是盲目中时刻警觉的伏矢魄还有屠狗境界都起了反应。</P>
“艳姐,水太急了,咱们不看了,走吧……”</P>
忽然,两匹低垂头颅的马儿好像在水底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。</P>
齐齐发出嘶鸣,马脚大乱。</P>
两马扬起前蹄,就要回转奔逃。</P>
车舆一个颠转,把两人甩下。